Echizen_Yuka

写在前面的话：本篇为某天晚上亲历的梦境的改编文，情节与原梦有95%重合。与官方游戏设定无关，是校园AU，有原创人物/姓名。非后宫向，出场的3位男主各有CP。介意者勿入，及时避雷。能接受此设定并决定看下去的小伙伴们，祝食用愉快。

出场男主：白起、李泽言、周棋洛

对应的夫人们：悠然、邱敏(小球)、千妙(小喵)

全文叙事为周夫人第一视角

以下正文

Episode 01 风暴前夕

周一晚间七点半，遇见茶餐厅。

“干杯——” 临窗的席位间，四只玻璃杯聚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今天是新学期首日，我们也自此正式升上大四，于是中午下课后，大家经过简单讨论一致决定当晚聚餐庆祝一下。

原本应该到场的人远不止四位，但因为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安排，有些同伴未能空出时间。最终前来聚会的只有相同寝室且关系亲如姐妹的悠然、邱敏和我，加上我们共同的学长兼悠然的未婚夫白起。

遇见茶餐厅作为本市最具人气的店家之一，被不少年轻人当作休闲胜地。无论是情侣约会、朋友聚餐、抑或组团打卡，都会因其清新浪漫的装潢风格与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达到满分效果。以往我也跟小伙伴以及洛洛来过几次，享受轻松愉悦的午后或晚间时光。

但今晚的情况截然不同。从进店以来，我一直莫名感到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包括后来和大家吃饭聊天也未能完全摆脱那种怪异感，走神了好几次。

“小喵——” 直到悠然五指展开在我眼前晃了晃，让我下意识地看向她，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先前已经拖长了声音叫过我的名字。

“妳今天是怎么了？感觉不在状态心事重重一样。” 她直言道，随后黠慧地半眯双眼：“难道因为棋洛不在身边就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话毕悠然和邱敏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半是看戏地等着我的反应。

“跟洛洛没关系，我只是害怕……” 说到后面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啊？害怕什么？” 果不其然，她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接着吃吧，还有好多菜呢。” 最终我如是回复。

突兀地岔开话题，是因为连我都不知道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然而思考与在意只会加剧心间未知的恐惧，所以还是别多想了吧。

“好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放松点好吗？” 邱敏关心地道。“今天应该是这学期最开心的一天，不要担心了。” 

我笑着向邱敏点点头。“听妳的。” 

我们很快恢复正常聊天。与此同时，白起叫来侍者，想再点一杯饮料。接着他把菜单上的图片展示给我们看。那是一款蓝色的鸡尾酒冰沙，顶部点缀着樱桃。

“太棒了，” 悠然惊叹道。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实物。还有，我能尝尝吗？” 

“不。” 白起立即皱眉拒绝了她的请求。“它的酒精含量超过了40%，绝对不适合妳。” 

“我的天啊。” 悠然瞪大了眼睛。“那你最好别喝醉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把你背回家。” 

白起沉默了两秒钟，然后轻咳一声。 “这不是妳应该担心的。” 

邱敏和我一边吃甜点，一边对白悠夫妇有趣的互动忍俊不禁。

几分钟后，白起离开座位去了洗手间。悠然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妳怎么看起来这么落寞？” 现在轮到我调笑悠然了。“你们两个至于麽，就一刻也不能离开对方？” 

“小喵，妳说什么呢> < “ 悠然噘嘴抱怨道。“我只是有点担心白起，希望他早点回来。因为这几天他一直排……” 悠然说到这里忽然收声。

“嗯？什么？” 邱敏好奇地问道。“怎么不说了？” 

“对啊，别卖关子。” 我补充道。

悠然单手扶额，不情愿地回答道。“如果白起知道的话，一定饶不了我……我是说，排便困难。” 

“诶，有点惨。” 我们同时表示同情。“那妳好好照顾他。” 

“会的，” 悠然点头。“如果我事先知道他点的鸡尾酒度数那么高，我一定会阻止的。” 

Episode 02 意想不到的混乱

既然悠然提到了饮料，我将视线转向离我们的桌子五米远的吧台。那里放着一杯蓝色液体，看起来跟之前白起给我们展示的图片一样，应该就是他点的鸡尾酒。

我打算问问悠然，要不要为白起取回饮料，以免等待更长的时间。然而在我转向悠然之前，我看到一个男人靠近鸡尾酒杯，向里面倒了一小包白色粉末，然后快速搅拌使其完全溶解。

这太奇怪了。

我第一时间如是作想。尤其这个男人没穿工作服。比起服务员，他更像一个可疑人士。

“小喵，妳没事吧？在盯着什么看？” 邱敏疑惑地叫我，把视线转向我面对的方向，但现在她只能看到一杯蓝色的鸡尾酒——即使加入了一些未知的粉末，它的颜色也没有改变。 当下吧台前空无一人，就好像那个陌生的男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是白起的酒吗？看起来不错，颜色好漂亮……” 

“他不能喝。” 我格外突兀地打断了邱敏。

“诶，为什么？” 邱敏和悠然听完都有些懵。但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或许是因为过度震惊，我的思绪完全凝滞了。

“小姐姐们，晚上好。” 话音刚落便有三个人迎面向我们走来。他们在年龄上肯定是我们的同龄人。然而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大学生。只要看一眼他们的穿着和举止，大家绝对会把他们定义为小混混。

“想要一些刺激的东西吗？请妳们每人喝杯酒，加上这玩意，保证酷炫。” 三人中最高的一个走近悠然，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晃着一个小纸包，几乎贴到她的脸上。

我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是刚才倒进白起饮料里的粉末。

悠然尖叫着用她全部的力量推开那个令人作呕的怪咖。但一个女孩的战斗力在一个成年男性看来几乎相当于小猫抓挠。他轻而易举地握住悠然的两只手腕，对她露出淫荡的笑容。

我和邱敏上前帮忙，但不幸被另外两个混蛋抓住。我们甚至没能触到高个男人的衣角。

咖啡馆里的其他客人似乎从来没有打算帮助我们。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像在看肥皂剧一样盯着我们袖手旁观。其余一些人也受到了同伙歹徒的骚扰。没错，不仅是那三个混蛋，散布在咖啡馆的所有流氓加起来超过12人。

“白起，救命！！” 悠然绝望地哭喊。“你在哪？” 

真的，如果白起在这里，那些人渣就没有胆量欺负我们，除非他们找死。然而问题来了——为什么都二十分钟过去了，白起还没有回来？

“他妈的闭嘴！” 高个男人喊道，向着悠然的脸举起拳头。下一秒，他重重的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白起！” 悠然泪流满面地唤道。

很快，白起制服了剩下的两个混蛋，解救了邱敏和我。然后他将悠然抱在怀里，尽力安抚惊慌失措的她。

“白起，我一直都知道，只要我叫你的名字，你就会出现。谢谢你。” 

“别说了，这次我来晚了，抱歉。” 

有一说一，这确实是非常感人的场景，完美重现了任何经典爱情故事的情节。然而，如今是彼此表白的时候吗？

“悠然，白起，我们现在该离开了。” 我小声提醒他们。

他们回过神来。 “好，我们走。” 

 

“举手！警察。” 转眼间，咖啡馆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警察举着枪冲了进来。现在整个咖啡馆都被控制了。

“所有人不许动。” 一名看起来像长官的警察大声而清晰地发出警告。然后他宣布，有人举报这家咖啡馆里可能正在进行一起du品交易。因此，警方现在将封锁大门并对所有人逐一搜身，以查获du品。

虽然大多数客人肯定对本次封锁与拘留颇有不满，但在好几支枪杆指着自己的情况下，没有人敢反抗。因此，所有客人都保持安静并遵守一切流程。

对我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们又不急着赶行程。只要有警察在并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们也不用尽早逃离咖啡馆。

“白起，你没事吧？” 悠然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我闻讯转身，却意外地发现白起的状况很糟糕。他的脸颊比病人还要苍白。大量的汗水沿着他的太阳穴滴落下来。当悠然试着帮他擦汗时，她亦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你很难受，是吗？” 悠然轻声问道，几欲哭出声来。看到她深爱的男朋友如此痛苦，悠然自是心碎不已。

“没什么，悠然。” 白起试图对悠然微笑，却难掩苦涩。 “过来我这边。” 他张开双臂，将悠然拉进一个紧紧的怀抱。悠然双手搭在白起的背上，温柔地抚摸着他，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他。

“我们不小心变成了电灯泡。” 邱敏不禁偷笑。

我非常同意小球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对比就有伤害。

“可不是吗。现在妳是不是开始思念李泽言了？” 

“……也许吧。就像妳也在想洛洛一样。” 

“哎呀，别说得好像跟他们永别了一样。” 我轻笑。“明天就可以在校园里见到他们了。” 

“哈哈，也是。” 

一名警察拿着便携式扫描仪走近我，悠然和邱敏，用它扫过我们全身上下，既而检查了衣物口袋，最后用数码设备逐一采集了我们的指纹。轮到白起时，整个检查流程几乎和我们一样，只是警察亲自上手对他进行了全面搜身。幸运的是一切都很顺利。完成后我们就可以离开咖啡馆了。

 

Episode 03 白起的苦难

白起把他的车停在另一条街上，因为遇见咖啡馆附近没有停车收费仪——毫无疑问，这是设施的缺陷。现在我们必须穿过三个街区才能取车。悠然仍然关心白起的情况，双手环着他的手臂轻声问道： “白起，你能走那么远吗？如果不行我们可以叫出租车回家，明天再来取你的车。” 

“或者我可以让李泽言来接我们。我想他现在还没睡，手头任务也都完成了。” 邱敏提议。

“不用麻烦了。目前为止我一切都好，可以走路和开车。” 白起礼貌地拒绝了他们的建议。

确实，他看起来比先前在咖啡馆里要好得多。

“你确定吗？” 悠然还是不放心。“你在咖啡馆里看起来很不舒服，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对吧？” 

“听我解释。” 在与悠然说话时，白起一向温柔，但此刻我却觉得他琥珀色的眼眸中隐藏着愤怒。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妳们知道吗，我在厕所里被锁了两次。” 

“啥？！怎么回事？” 我们三个都被白起的话惊呆了。

“难道说……第一次在厕所隔间，第二次在外面的大门？” 我随机猜测一下。

“小喵说对了。” 白起叹了口气。 “正是如此。” 

“我靠，谁对你做了这种事。” 邱敏咒骂道，十分为朋友打抱不平。“那人是疯人院里出来的智障吧？” 

“但凡我知道，就不会让他活着出门。” 白起回忆起这恼人的事件，再次怒火中烧。

“要说厕所隔间还能从顶上爬出来，外面的大门你怎么办？那可是金属做的！” 从一开始到现在，悠然始终对那些难以置信的事实瞠目结舌。

“所以我花了一些时间来破坏门锁，好在最后终于脱身了。” 

“谢天谢地，你没有受伤。” 悠然用一只手抚摸着白起的脸颊低声道：“那段时间你一定很煎熬，所以你回来时才会如此疲惫吗？” 

白起微微摇头。 “并不。砸门锁对我来说并不是多大的体力活，甚至可以说是小菜一碟。” 

悠然困惑地回头看他。 “那为什么？” 

“希望妳不要笑话我。” 白起脸红了，低声道：“我确实比较慌乱，感觉下一秒就要凉。” 在悠然再次询问前，白起继续之前的话：“还记得那些警察按顺序对大家一个个搜身排查du品吗？我先前一直把它看作是例行检查，决定全力配合，直到不经意间摸到衣服口袋里有东西。可它应该是空的，我从来不把任何物件放在外衣口袋这种容易被偷的地方。后来我看了一眼，意识到这玩意可能是某种du品。说真的，我一时被吓住了。” 

“天哪。” 悠然用手捂住嘴。“这完全是为了陷害你。这怎么会发生？我是说，我知道那些混混99%是为了栽赃于你，但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采取行动的？而且你还完全没有觉察！” 

“我也没有头绪。” 白起沮丧地低下头。“然而，现在指控有人把du品栽赃于我已经太晚了。警察可能会认为我在自导自演，尤其是我的指纹还留在外包装上。” 

“确实如此。” 悠然不得不无奈地承认。“另外你也没法说出嫌疑人是谁。” 

“那你最后是怎么处理这些du品的？偷偷把它丢在地上？” 邱敏连忙问道。

白起否认。“那样太冒险了。别忘了警察拿着枪，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同意白起的说法：“对，白起不能把小袋子直接扔在他脚边，那纯属多此一举。但尽可能扔远，动作大了肯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所以我最终让悠然以拥抱来掩护我。” 白起继续说完他的话。“这多少能让警察放松警惕，他们也就不会注意到我把药包悄悄塞进站我旁边的一个人的口袋。” 

“什么？！” 悠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但这样做你害了另一个无辜的人。” 

“我不应该对任何人做出这种事，但他例外。” 白起看上去非常肯定自己的行为。“我认识那个人。他是我法医课的同学，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总是无缘无故对我耍花招。” 

“那么，当时就是你复仇的最佳时机。” 说实话我几乎想为白起鼓掌叫好，因为他不止成功泄愤还能借此脱身，一举两得。“我完全可以理解，干得好白起。” 

“说得通。” 邱敏也同意。“混蛋们都该受点教训。” 

“好吧。” 悠然无法反驳。“我们别站在大街上说话了，最好尽快上车。” 

“幸好白起没喝那杯鸡尾酒。” 邱敏半开玩笑地道。“不然我们现在就得找代驾了。” 

“更重要的是，白起会被下药。” 在我补充这一点时，他们都震惊地看着我。“当那杯鸡尾酒还放在吧台上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可疑的人把一包类似du品的粉末倒了进去。” 

“我去。” 悠然气得说不出话来。“该死。他们怎么敢这样？” 

“一切都过去了，悠然。别再去想了。” 白起抚摸着悠然瀑布般的秀发轻声回答。“我们快点回家休息吧。” 

 

Episode 04 最后一缕阳光

最终，我们走上了回家的路。坐在一辆宽敞的七人座商务轿车里，我不得不赞叹白起车品高超。至少我们现在可以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众所周知，在拥挤的咖啡馆里关了半个多小时后再跻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未免太惨。如果把我的想法如实告知小球和悠然，我相信她们也会强烈赞同。

忘说了，此刻我们都坐在车尾——三个女孩一排。换句话说，我们和驾驶座上白起之间足足有两排座位之隔。每次他和我们说话时，我们都需要专注聆听，回话的音量也比平时更高。可见距离实在不适合聊天。而且奇怪的是，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算向前挪一排。同时白起也没要求我们坐得更近一些。

突然，一段四拍的铃声打破了寂静。邱敏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从包包里翻出她的手机。

李泽言的视频通话请求赫然入目。

邱敏迅速按下通话按钮。李泽言帅气的面容出现在屏幕的另一边。

他放松地倚在办公椅上，右手拿着一杯浓缩咖啡。

“晚上好呀，泽言。我以为你已经睡觉了。没想到你又开始深夜喝咖啡，还打算住在书房。是还有很多工作吗？你真的应该保证充足的睡眠，而不是熬夜。” 还没等李泽言开口，邱敏就担心地责备起来。

“明早之前需要完成几个方案。妳知道我讨厌拖延。” 李泽言简短地回答。“说说妳吧。妳答应过我，晚上10​​点前会到家。看看现在几点了？” 

“喔噢。” 屏幕的右上角显示还有五分钟就到午夜十二点了。“距离明天只有几分钟了，但我发誓这次不是我的错。泽言，你一定想不到我们今晚经历了怎样的飞来横祸。” 

听到邱敏的描述，李泽言略微挑眉。“说说看。”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邱敏详细讲述了我们在遇见茶餐厅的经历，有时甚至邀请悠然和我进行补充说明。李泽言在整个过程中始终面无表情，尽管我们不时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毫不掩饰的担忧。

“算你们命大。” 李泽言最后总结道。“这种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从今以后，所有的聚餐都来Souvenir举办。” 

“收到，老板。” 邱敏调笑道：“我们都对你仁慈的决定感到高兴。还请你日后务必遵守诺言，不准反悔。” 

“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 李泽言叹了口气反问道。

看到邱敏微笑着摇摇头，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只是李泽言无法长时间沉浸在这些温柔意绪中，因为还有诸多公务缠身。此刻他不得不与邱敏说再见。“我现在得回去工作了。妳到家后发短信告诉我一声。” 

“会的。再见。” 邱敏其实舍不得结束他们的谈话。

“再见。” 随着李泽言的话音落下，他的影像亦从屏幕上消失了。

 

“你们两个每天都像度蜜月似的。” 当邱敏把手机收起来时，悠然开玩笑地冲她眨眼。邱敏微笑着回应：“哪比得上妳和白起呀。” 

毫不奇怪，我的闺蜜们向来喜欢公然秀恩爱。从我认识她们的第一天起就清楚地领悟了这个事实。

悠然和小球谈完她们深爱的男朋友后，将话题转移到我们学院附近的一家新开的购物中心，并提议下周末去逛逛。当她们问我是否有空时，我打开手机上的日程表进行确认。

既而我在屏幕上看到两个未接电话和一个早前的视频聊天请求，全部来自周棋洛。还有一条短信——“小喵，妳现在回家了还是还在外面？看到消息请给我回电。” 

“怎么了？” 看到我停顿了一下，邱敏本能地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哎呀，妳错过了一堆洛洛的电话和消息！他现在肯定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好赶快联系他。” 

“是准备给他打过去。” 我切换到最近的通话记录，立即回拨过去。然而信号在一分钟后自动切断了，无人应答。

“也许他去睡了吧。已经午夜了。” 

邱敏同意我的猜测。“那就给他留个言吧。” 

我点点头，开始打字——

“抱歉洛洛，错过了你的电话。今晚我们遇到了一些事，但现在都解决了。我明天再找你。你醒了给我发短信。” 

“完成了。希望洛洛明天不会生我的气。” 我试着幽默一下。

邱敏似乎想翻白眼。“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我们都知道洛洛从来不会对妳说重话。这就是他和我们的男朋友的区别。” 

“就是就是。” 悠然连声附和。

我轻笑。“小心噢，白起可是能听到的。” 

“那又怎样？我只是实话实说。” 悠然一边说一边特意挺直了背脊，着实逗乐了我和邱敏。

“白起，你怎么说？” 我们当然是选择围观看戏。

“我会注意并做得更好。” 白起柔声回应。“悠然，妳要知道，有时候我并不是故意对妳发脾气。” 

“我明白的。” 悠然害羞地回复。“我相信你，白起。” 

这一刻，我想我们所有人都可以自豪地承认，我们有幸拥有最好的友谊和校园恋情。但愿我们的幸福能够持续，即使不能永远，也希望尽可能长久。

“各位，说句实话，我们还离家很远。” 大约五分钟后，白起告诉了我们目前的情况。“前面堵车了。” 

“太糟糕了。这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吧。” 

“小喵，拜托别说丧气话。” 悠然轻声训斥我。“我们目前在中央大街，趁机欣赏一下街景也不错。” 

“好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悠然是对的。中央大街被誉为恋语市最繁华的地区。在主要交通道路的两侧可以看到许多拥有华丽灯光的摩天大楼。同样它也是人们在夜幕降临后开车兜风的绝佳场所。

Episode 05 就此完蛋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们的车只在前十分钟内以蜗牛般的速度移动，然后就卡住了。

我们无法看到前方交通的尽头，因为拥堵的车流一直延伸到地平线。此外更多的车辆在我们身后一字排开，包括两辆警车——因为我们已经看到闪烁着红光的顶灯，听到两段交叠的警报声。

通常情况下，所有司机都应该给警车让路，靠右完全停下，以免被罚款。但现在这条规矩并不适用。过于堵塞的交通使每辆车都无法向前行驶，更别提清出一条通道了。

“幸好只有警车，没有救护车，不然就更糟糕了。” 悠然有感而发。

邱敏对此有不同的想法。“也许吧。如果警察只是下班回家就还好，但如果是追捕犯人，或者是赶着救人呢？误事了也后患无穷。” 

“在理。” 我评论道。“不过妳想得也挺远了。坦率地说，我心里还有很多不好的预感。那些警报让我想起了我们被警察监视和搜查的时候。” 

“认真的？别告诉我妳甚至觉得警察真的在追我们。” 

“也不是没可能。” 我附和邱敏的玩笑。

“如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那是有可能。” 白起不经意地开口。所言内容让我们不由紧张。因为我们都知道白起很少开玩笑，说什么都是认真的。

“你指的是你留在包上的指纹？” 邱敏最早明白过来，露出惊恐的表情。

“天哪，妳说得对，这是个大问题。我们能做什么吗？” 悠然也一时乱了方寸。

“大家冷静点，别吓唬自己。” 我试图让大家冷静下来。“指纹比对也需要时间。至少一到两天。他们怎么可能在不到一个小时内就来追踪白起？” 

白起假装咳嗽了几秒以掩饰尴尬。“嗯，小喵是对的。我太紧张了都忘了实际情况。其实在进入法医物证专业的第一天，老师就告诉过我们这点。” 

“幸好。” 悠然和邱敏交换了如释重负的眼神。

更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现在可以前进大约200米了。说起来都难以置信，这是自交通拥堵开始以来我们能够跨越的最长距离。最后，白起停在了一幢七层楼公寓旁边。与街上的其他建筑相比，它看起来很陈旧，在整体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然而，那边正在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即使关着所有车窗，我们仍能听到人们的欢呼声和掌声。

“哇，好刺激！是婚礼还是拍戏？” 悠然摇下她身边的窗户，惊叹于眼前的景象。

我在现实生活或电影中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婚礼。新娘和新郎就像现如今的大多数新婚夫妇一样，穿着全套西式婚礼服装。他们的特别之处在于腰间系着四根威亚，另一端系在一架天梯之上，也是这对夫妇在高空中唯一的悬挂点。与此同时，站在公寓顶层的一位年老男性担任整场表演的总指挥。按照他的指令，旁边的两个年轻人控制着威亚，让这对夫妇在半空中起起落落，就像蹦极一样。新娘和新郎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他们一直在兴奋地尖叫。此外，大多数居民都在阳台上观看这场令人心跳加速的活动。他们大喊大叫，鼓掌，兴高采烈地放礼花。成千上万的五彩纸屑和丝带像一群发光的蝴蝶一样在这对夫妇周围绽放，为夜晚增添了色彩。

“太棒了，” 我直言心中的想法。“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婚礼。” 

“不愧是小喵，勇气可嘉。” 邱敏耸了耸肩。 “为了我自己着想，我宁愿远离任何极限运动。” 

“有一天我可能愿意尝试蹦极，但绝对不会在我的婚礼上。” 悠然设下限定条件，随即笑着声明：“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棋洛喜欢蹦极，妳到时怎么开心怎么玩。” 

“当然没问题。我知道洛洛的首次蹦极尝试还是在没成年前。” 白起顺着悠然的话说道，正所谓夫唱妇随。

“不好了！” 邱敏突然惊慌失措地尖叫，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我们顺着她的视线朝上看，最终也陷入恐惧。我们看到之前站在屋顶的老男人仅仅在眨眼之间就用弯刀砍断了所有的威亚。

可怜的新娘和新郎从七层楼高的屋顶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坠落下来。我没有听到任何刺耳的哭声。也许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威亚断了，只当这次坠落是又一轮蹦极游戏而已。

纯粹的悲剧。

尽管如此，我很快意识到我们没有同情或哀悼的立场，因为紧接着陷入困境的人，就是我们。

这对新婚夫妇最终朝着我们的车重重地落了下来，使整个车顶完全倒塌，把我们埋在了下面。

该死。这下我们该怎样从车里出去？

我只觉得浑身像被石磨碾过般剧烈疼痛，几乎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耳边是公寓居民们连续不断的尖叫声，但我没有听到任何来自我的朋友们的声音，既没有呻吟，也没有半句话。

“你们还好吗？” 过于安静的气氛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小球？悠然？白起？” 

“还活着。” 

“还不错。” 

少顷，邱敏用气喘吁吁的声音回答。悠然随后。“小喵妳呢？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但至少确定我没有撞到头。” 我试图使气氛变得轻松。

“那就好。” 悠然苦笑了一下，当她意识到白起自从车顶坍塌后一直没有出声，顿时变得警觉起来。“白起，你没事吧？回答我！” 

完全沉默。

“白起？！” 虽然悠然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却不见半点回讯。

“不，别这样对我。” 悠然的抽泣很快变成了哀号。“白起，求你了，说点什么让我知道你还好。” 

空气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不，不可能……” 悠然挣扎着挣开压在她身上的车顶架、扶手和座椅，尽可能地靠近白起，但无济于事。她完全被那些沉重而凌乱的重物压制住了。

“不要……” 悠然从没想过要放弃，坚持不懈地尝试，直到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触到了她的手掌。她努力转过脸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吓得差点晕倒。

接着路灯昏暗的光线，悠然看到一小滩血从驾驶座一直蔓延到她的身边。

“白起！” 悠然发出了心碎的哀嚎。紧接着，她的声音就被不可阻挡的呜咽声所占据。

听起来白起已经因为失血而昏倒了。如果他受了重伤甚至危及生命，悠然会有多痛苦？

我想看看我的朋友确认他们的状态，但连稍微调整姿势的空间都没有。此外，我的眼皮似乎比平时更重，困意逐渐占据了脑海。

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铃声。我转动眼球寻找声音的来源。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没能联系上周棋洛，我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现在由于车顶倒塌，手机摔了出去落在不远处。当我尽力伸展手臂时，它离我的指尖还有 2 英寸。

尽管我没法取回手机，但从目前的位置我还是能够看到整个屏幕，以及来电界面上显示的周棋洛的名字。

如果可以让 Siri 帮我按下免提按钮就好了。

 

“我勒个去，我们完蛋了，小喵。” 很快我就听到邱敏沮丧的叫喊声。“顶楼那个老混蛋准备往我们车上倒几桶汽油！” 

“汽油？”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股刺鼻的液体已经让我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什么鬼。

“我还看到了一些点燃的火把。” 小球仍处于万分惊恐中。“他要把它们扔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 我极其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人们在离死亡太近的时候是否都会这样淡定。 “因为我们被彻底困住了。” 

谁也无法从即将到来的事件中逃脱。我们今晚注定会被烧死。

当热浪和火焰最终包围我时，我再次看向我的手机。原本已经超时锁屏了，但再度响起的铃声又让屏幕亮起，将周棋洛的名字带回到来电界面。

我想和洛洛告别，真挚地疯狂地深切地企盼着。不然他会因为担心我而皱起他好看的眉宇。对我来说，那是世界上最悲伤的画面，连想象都让我心痛。

不过，我很高兴他现在没有和我在一起，这样他仍然可以过上几十年的幸福生活，而不是从此陷入永恒的黑暗。

虽然有很多话来不及说，但我希望他能通过心灵感应知道一件事。

我最亲爱的洛洛，在这场火燃尽后，请忘记我，就当我从未存在于你的生命中。

Episode 06 再见，棋洛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大街上醒来。

天色是黑的，空中亦无月亮的踪影。四周可见的光线来自于路灯与霓虹，以及不远处不断闪烁的红色警示射线。

光源来自两辆停在马路中间的救火车与救护车。

两种频次不同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惊心又刺耳。

发生什么事了？

 

我本能地起身想要一探究竟。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身旁的一堆废铁。确切而言，那本该是一辆中型轿车，只不过所有部件七零八落并呈焦黑色，像是经历了一场爆炸。

等等，也就是说，我之前一直睡在一辆被爆破的轿车旁边吗？

什么情况？

以及，我为什么会昏迷呢……？

 

伴随着一阵晕眩感，许多杂乱的画面浮上脑海。

茶餐厅、聚会、警察、交通堵塞、婚礼。

车祸、未接来电、汽油、火把。

被困的自己与伙伴们。

邱敏、悠然、白起。

！ ！ ！

复苏的记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所以事故是真实存在的。在楼顶的男人朝我们泼下汽油并点火后，车子确实爆炸了。我身后的车辆残骸与几米开外的救火车可以印证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还能够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

小球和悠然又去哪了？也和我一样平安无事吗？

还有白起，之前在车里听到悠然撕心裂肺地呼喊他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回音。是因为当时就受伤昏迷了吗？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带着这些疑惑，我一步步走向笼罩在红色警戒射线下的几个人影，想要问清状况。

半路上差点踩到了什么，幸好我及时收住脚步并保持平衡没有摔倒。然而再定睛一看，我瞬时觉得难以呼吸。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现实中目睹这种刑侦剧名场面。

近前的地面上整齐摆放着四个白色的殓尸袋。

透过未完全拉上的拉链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遗体。

已然不成人形，目所能及之处尽是焦黑。明显是死于火灾。

 

警戒线外，围观的人群探头探脑张望现场，议论纷纷。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都封路好几个小时了。”

“好像是人为纵火。一对小夫妻也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被从隔壁那栋公寓的天台推下来。看他们命大没摔死，仇家还往下泼汽油点了把火。”

“不是吧，这么猖狂？那后来怎么样了？”

“我也没亲眼看到。听街坊四邻说，那个男人坠楼时用身体护着他老婆，自己摔在车顶受了重伤，但女人还好。后面起火的时候，女人本来可以自己逃的，却拼了命要带上她老公一起走，最后两个人全身血肉模糊还着了火，在地上连滚带爬，可惨了。还好没多久消防员和救护车都来了，立刻送他们去医院。上车的时候两人都还活着。”

“希望他们最后都安全无事。这种无妄之灾，没闹出人命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嗐，要是没闹出人命，能折腾到现在还不消停吗？一下死了四个，作孽啊……”

“啊，怎么回事？”

“那对夫妻不是摔人车顶上了吗？仇家后面直接烧车，车里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活活被烧死了。现在警方估计正在清理现场呢。”

“你说说都是啥事，被牵连可真冤，四条人命啊……”

“可不就是吗……”

……

……

即便是最尖锐的警报声，也无法完全盖过人群的窃窃私语。

嘈杂的背景音逐渐织成疏而不漏的巨网，让浮出水面的真相无处可逃。

依旧站在殓尸袋前的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据说在火灾事故中遇难的人，多数不是被烧死的，而是早在火势蔓延初期就因烟尘热浪缺氧窒息而亡。

某种程度上免除了烈火焚身的极致痛楚，因为后来大火灼烧的只是尸首。

他们也一样吗？

或者说，我们，也一样吗？

……

……

我是千妙，恋语大学语言学专业大四生，性别女，终年23岁。

生前我在学校有一群好朋友，其中和我关系最好的是邱敏，我平时叫她小球。

我们相识于高中，后来一起考入恋语大学，彼此互为闺蜜兼室友。

今晚的事故中，我们在同一辆车上。

记得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还和她说过话。

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下个星期，我们会相约去新建的购物中心逛街吃美食。

一年后我们会一起从恋语大学毕业。

就算各自有不同的工作，只要还在同一座城市，我们还是能不时小聚一下。

时间再往后点，在小球和李泽言的婚礼上，我或许也有幸能成为伴娘团的一员。

如果是这样该多好。

除了亲爱的小伙伴们，我还在恋语大学遇到了喜欢的人。

他作为校园歌手兼人气爱豆，全校几乎无人不晓。

洛洛，棋洛，Kilo，Helios，小太阳，周棋洛。

大家对他有各种各样的称呼，我也都尝试叫过。

每次他听到后都会笑意盈盈地望着我，湛蓝色的眼眸温柔又清澈。

然而在最后一刻，我只能看着他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没办法再叫他一声了。

其实在我心里，他不仅仅是喜欢的人。朝夕相处中，我早已把他当成了今生的爱人。

我想他也一样。虽然没有明确问过，但每次畅想未来，即使时间线从三五年间跳跃到几十年后，他的主语永远是「我们」，而非单独的「我」和「妳」。仿佛在他看来，几十年后我们也必然像现在一样在一起。

“妳是我对快乐与幸福的全部定义。我以灵魂起誓，将会一生爱护妳，守护妳。” 这是不久前在白起和悠然的订婚party上，洛洛对我说过的话。

诚然，从初识到今天，他给我的都是开心的回忆。

我们确实做到了，直至死亡将彼此分开之前都深深相爱。

只不过属于我们的今生太短。

 

而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Episode 07 咒怨

​凌晨三点。

警方和各种救援的车辆至今未从事故现场撤离，但原本围观的人群早已陆续散去。

我也移步到了警戒线外，站在那栋七层旧公寓前。

旁边的路灯洒下暖橙色光线，将门口的整片区域照亮。

此刻倒映在底楼落地窗上的影像，跟我今早出门前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并无多少不同。

身形，衣着，面容都没有什么变化。

似乎一切如常。

只是当灯光照在我身上，脚下的地面没有出现任何影子而已。

只是之前在事故现场逗留的时候，来去的警察与救护人员既没有上前询问也没有赶我走，而是在行走间直接穿过了我的身体。

当然，在更早之前，我已经通过残存的记忆与路人的闲话得知自己与世长辞了，所以很快接受了目前以鬼魂的形态存在于此的事实。

记得小时候曾有过对灵异事物好奇且感兴趣的阶段。当时也看过不少恐怖惊悚类的文学与影视作品。

对于「鬼」的存在形式众说纷纭，但最广泛流传且能取信于大众的说法是：人鬼殊途，一般阴间和阳界无法互往，恐怖片里常见的索命和闹鬼其实多半是无稽之谈。一般而言，人死后化为灵魂便会即刻进入新的轮回转世，或者上天堂下地狱，但极少弥留人间游荡。然而凡事皆有例外。若是死前执念或怨艾太深，灵魂亦可被困人间，直到了却念想才会再入轮回。如果一直求而不得，就会永世无法超生。

如今我以一己之力亲身验证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它合理解释了为什么我会作为鬼魂存在，却见不到一同往生的伙伴们。

虽说在二十多岁死去，任谁都心有不甘，但他们三个在最后时刻，心里应该并没有极深的眷恋与刻骨的仇怨吧。

而我不同。

未能接到的来自洛洛的电话，是我未了的心愿与深切的执念。

楼顶的男人残杀我的挚友并让我与洛洛天人永隔，当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足以让我在瞑目前许下遗愿——

化身怨灵，夺魂索命。

 

毋庸置疑，普通鬼魂与怨灵之间存在差别。

而我属于后者。

之所以我敢如是断言，是因为发现自己莫名知道了不少复杂的咒语，那是我生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

先前提到过，人鬼殊途。即便身为怨灵也无法随意伤人，亦不会轻易在人前显形。换言之，只要怨灵无心作害，就跟普通游魂一样，根本不会被人知悉。在遇上生前仇人的场合，怨灵则需通过咒语召集念力报怨索命。

在冲进公寓揪出那个老混蛋之前，我打算先拿前面的花坛试个水。

我注视着最外层的大型三色堇，在心里飞快地默念一串咒语。

片刻间，原本色泽亮丽形状饱满的花朵变成了枯萎的深黄色。

与此同时，对面落地窗上的倒影不再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模样，而是穿着血衣，体无完肤，面目狰狞的厉鬼。

在变换另一种咒语后，那些残花败叶霎时化作了粉骸灰飞烟灭。

我收回看向花坛的目光，同时停止念咒。

玻璃窗上的倒影重新变回了熟悉的自己。

很好。

确认一切无误，我径直走向紧闭的公寓大门。

Episode 08 尘归尘，土归土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一旦变成鬼，就自带两项世人羡慕不已的技能：隐身术与穿墙术。

​只不过，如果是人拥有这两种超能力，能做的事情一定比鬼多，包括某些谋财害命的勾当。作为一只新晋的怨灵，钱财对我来说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但仇人的命，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公寓内部的整体布置有点出乎意料。一楼大厅中央有一架极高的螺旋楼梯，似乎从底楼一直通到顶层。楼梯后面是前台，目前无人看守。除此之外，大堂里再无其他设施，连电梯都没看到。完全不像是住宅公寓该有的样子。

而且细看就能发现，那架螺旋楼梯并没有与其他楼层相连接的通道。一旦上去，就只能中途退下回到大堂，或者继续上爬抵达第七层。

不过这不算什么问题。本来我就准备直接上顶楼找那老混蛋算账，没那份闲情逸致每层楼都逛一遍。

一次爬七层楼对人类来说是体力活，但在鬼魂看来完全是小菜一碟，就算飘久一点也不会觉得累。

到达顶层后，眼前的场面让我有点小慌。

按理说，鬼魂面对人类应该是无所畏惧的。一是人类看不见我们，二是即使看见了，发生冲突也是鬼伤人，人没法动鬼一根手指。

然而，变鬼不足24小时的我心理上还是更趋近于人类女性。所以当看到一屋子男人在举办嗑药派对时，还是本能地被吓到了。

群魔乱舞。

事实证明，某些嗑药嗑嗨了的人比鬼怪更可怕。比如角落里有两三个人在打架斗殴，即使血流了满面，他们依然可以站起来继续灌酒，四下踉跄一圈后回来再给对方一拳。还有人抱着酒瓶在地上打滚，或者蹲在餐桌上学狗叫。

虽然我非常想夺门而逃。远离这些疯子，但理智及时提醒我，不要忘记上来的初衷。

此时一个身形壮硕，面向凶恶的大叔却朝我走了过来，盯着我不紧不慢地开口：“小姑娘，这里不是妳该来的地方吧？”

“！ ！ ！”

“你……看得到我？”比起害怕，我更觉得疑惑。

大叔阴恻一笑：“妳该不会以为这里除了妳以外，其他的都是人吧？”

WHAT THE FUCK???

误入群鬼大会似乎……有点玄幻。

“你们……也全都死了？”问话时我差点咬到舌头，说完才后知后觉刚刚选了最不恰当的措辞。

如果以人类社会的评判标准界定的话——

低情商：你们也都死了？

高情商：太好了，终于找到组织了。

大叔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伸手指向先前那堆装疯卖傻的醉鬼及瘾君子：“这帮家伙是会喘气的。不过照这架势嗝屁也是迟早的事。”随后他嗤笑一声：“妳也不想有这样的同类吧？”

“……无所谓。”我实话实说道。“我也当不了多长时间的鬼了。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我是来这寻仇的，等杀了那家伙，我也会因为害人性命魂飞魄散吧。”

“冤魂索命并非大快人心，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生世世。”大叔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即便如此妳也要杀他吗？” 

“是。今世的恩怨就今世了结吧，我不指望来生。”

毕竟来生未必就比今世更好，我不一定会拥有美满的家庭与一群要好的朋友，不一定能再遇上周棋洛。

即使遇上了，他也不一定会像今世一样喜欢我。

或许他的身边会出现另一个女孩与他两情相悦，我却同他擦肩而过。也可能是我最终成为别人的新娘，终究和他有缘无分。

虽然到时候我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为此遗憾。

但是若基于当下让我做出选择，我更希望让今世短暂的幸福凝止在无限的轮回中。

为还算圆满的一生画下句点，让行恶之人得到报应，就已足矣。

 

“我知道妳要找的人是谁，去吧。”大叔最终叹了口气，不再阻止我。“说实话，我也想杀他，只是不甘心与他同归于尽才作罢。”

“他在哪？”我迫切地问道。

大叔没接话，却将眼球瞟往了两点钟方向。

我顺着他的指路追去，来到了又一段楼梯前。最低层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士，在我靠近时，他并无多少反应，只是像之前的大叔一样转动眼球，最终定格在某个方向。

就这样，沿循这种独特的指路方式，我又经过了四五个人(鬼)，最终在一个灰色的房间里看到了最为憎恶的身影。

是天台上的老男人。

在我进门时，他冲着我大发雷霆，嘴里全是污言秽语。我差点以为他也是鬼，所以能够看到我。直到下一秒有几个人直接越过我走到了前面，才明白老男人刚刚是在对我身后的人大呼小叫。

来人似乎是他的下属。接下来的几分钟内，老男人一直在对他们骂骂咧咧地训话，情绪高涨时还顺手抄起手边的拐杖打人。

非常好，就是现在。

我盯着老男人，以最集中的注意力默念咒语。那根拐杖脱离他的手掌飞了出去，在空中晃荡几下后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头上。

老男人红了眼，歇斯底里地质问是谁干的，狂躁的眼神扫视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有那么一瞬间与我的视线直接对上。

惊慌之下，我换了另一种控制人心的咒语。不出几秒，那些原本低着头悻悻听训的下属们一拥而上，开始对老男人拳打脚踢。

听了两分钟的哀嚎后，我觉得差不多该干正事了。

这串咒语在我的印象中最为深刻与熟稔，同时它所促成的效果，也是在各类恐怖片里最常见的。

阴风四起，家具震动，灯盏明灭。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灌满整个房间，其破坏力不亚于地震。最后，主人公或被倒塌的各类重物活埋及击中丧命，或被无形的力量陡然拖拽，只剩下惨叫的份。

我不太想破坏房间里的陈设，因为物品是无辜的。也不准备殃及池鱼，让不相干的人受到老男人的牵连。

所以最终我只是召唤力量让原本围在老男人身边的下属们纷纷失去平衡滚落到墙角。在确保没有人挡道时，我专注念出该咒语的倒数第四句。

老男人的身体凌空腾起，撞上天花板中央的水晶吊灯后直直掉落下来。繁重的灯盏摇曳几回，终是不堪重负砸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越而尖锐的声响。

吊灯坠落的位置离老男人只有几步之遥。此刻他侧趴在地面上，眼中尽是惊恐与后怕。

并非我预判失误，而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死在吊灯下。

几十颗水晶球、上百粒水晶吊坠、成千水晶珠片集合而成的华贵灯盏，若是沾染了罪大恶极之人的血迹，岂非一种亵渎？

所以仅作威慑就好。让他在死前再经历一次劫后余生的假象。

然后敬请上路。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次性念完咒语的最后三句。

老男人的身体骤然紧贴地面向左侧平行移动，直到他的头部、胸腔、腰身、双腿悉数穿过破碎的落地窗。

最后消失在半空三十米的夜色里。

Episode 09 只此今生

杀人的怨灵会在第二天日出时，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灰飞烟灭。

因此，我作为鬼魂存在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小时。

家人远在外地，即便鬼魂移动的速度快于人类，也比不上飞机。所以我是来不及再看他们最后一眼了。

那么，当下我想见且可见的，唯有周棋洛一人。

他还不知道我们遭遇的事故吧？如今应该在家中像以往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一样安然入眠。

也好，我可以回去与睡梦中的他道别，再在他醒来前离开。

 

直接穿门进入他的公寓时，我发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靠近茶几的地面上有一摊水渍，破碎的玻璃杯，以及摔散架的遥控器。

起居室内不见他的踪影。

我莫名感到心慌。

“洛洛？” 下意识地呼唤他的名字，开口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我的声音只有自己和鬼魂同类才能听到了。

我走进卧室，里面亦是空无一人，连床铺都没有睡过的痕迹。

难道不在家吗？

正当我准备再回客厅看看时，偶然发现卧室通往露台的门虚掩着。

在栏杆与墙壁交接的角落里，我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周棋洛屈膝坐在地上，手边是已经黑屏的手机。

我走近一些在他面前蹲下，意外地看到那双原本像青空一样漂亮的蓝眸此时布满了血丝，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白皙的脸颊亦残留了尚未风干的泪痕。

心里骤然一惊。

出什么事了吗？！

很少看到洛洛如此消沉与难过的样子，再联想到之前客厅里的一片狼藉，我不禁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下一刻，难以言说的悲伤像潮水一样涌上心间，灭顶般疼痛。

如果我还在世的话。

现在应该可以抱抱他，给予安慰与陪伴，或者只是静静聆听他的倾诉都好。

如今我无法与他对话，甚至触碰不到他。待到明天也许还要让他听到关于我们四个的噩耗。

这对洛洛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小喵……”

忽然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诧异地定在原地。

无数种猜测在脑海间一闪而过。

“洛洛，你……能够看到我？”半晌，我望进他的双眼，有些迟疑地问。

“小喵，我始终不相信妳真的离开我了。”他并没有回应我的目光，自顾自说下去。“我明明能够感觉到，妳在这里，在我身边。”

尽管鬼没有心跳与呼吸，此刻洛洛的话语却让我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他知道我在。不必眼见耳闻。

我尽力对他微笑，轻声回答：“对呀，洛洛，我陪着你呢。”

“那些新闻一定是弄错了，或者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抬手捂住了眼睛，双肩无法抑制地颤栗。

“都是假的对不对。明天我就又可以见到妳了。”他断断续续地呢喃。“我们中午不去食堂了，去前几天看中的那家法式餐厅好不好？”

“下午下课早，可以去附近的公园逛一圈。”

“吃完晚餐，我送妳回家。”

“以后不管早晚，我都先送妳回家，确定妳平安进门了再走。”

“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

“对不起，小喵……”

周棋洛终究说不下去了，蜷缩在角落里像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如果幽灵有眼泪，我必定早已泪如泉涌。

“洛洛，不是你的错。”我在周棋洛身旁坐下。本想像以前一样轻倚在他的肩上，但最终还是没有。

在大众的认知里，鬼魂近人身总归不好。就算这种说法缺乏事实依据，但关系到他，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该说抱歉的是我。最后都没能跟你好好告别，还让你这么难过。我真过意不去。”

“我当然也很舍不得你。不过，对于今世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因为我已经足够幸运地与你相遇。”

“在天亮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以后即使没有我在身边，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还有，尽快忘了我喔。”

毕竟……我们不能相见的时日，不止明天，不止这辈子，而是生生世世。

这次的分离，名为再见，写作永别。

……

九月的天气虽然还带着夏末暑气的余韵，但夜半的室外更深露重，晚风更是席卷阵阵凉意。

周棋洛一直坐在露台角落里，似乎准备就这样待到翌日天明。

有时他会像先前一样对看不见的我说话，但更多的时候无声饮泣。

我始终在他身边，回应他的每句话，或陪着他沉默不语。

同时在心里思忖，一会要不要和他见最后一面。

 

在两种情况下，鬼魂得以在人前现身。

其一是念咒报复之时；被寻仇的人临死之际会看见前来索命的怨灵，且不是生前寻常的模样，而是死去那一刻的惨状。

其二是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之时；在旁人的视角看来，鬼魂以生前的模样出现，有短暂的片刻甚至错觉真人回来了。但是随即就会亲见鬼魂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像流沙画一样随风飘散。

于是目前有两个选择摆在我面前。

和洛洛见一面，但同时让他目睹我魂飞魄散。

抑或在日出前离开他身边，在任意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迎接灭亡。

该如何决断呢。

……

黎明将至。

最终我还是决定陪洛洛再看一次日出。

毕竟今后的千万次轮回中，我们再也不会遇上。

我想和他正式告别，就算知道这样或许会让他更加难过。

请原谅我的私心与任性。

……

天际的暗云渐渐被镀上一层金边。既而在某个瞬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唤醒尚在沉睡的世界。

与此同时，我明显感觉到身体开始变得轻盈，像是要飘离地面。

看来灰飞烟灭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快。

“洛洛。”我站在距离周棋洛三米开外的空地上出声唤他。这一次，他迅速地抬头看向我。

“小喵？！”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当即上前向我张开双臂，却意料之中扑了空。他的手臂直接穿透了我的身体。

他一时愣住。“这……”

“洛洛，抱歉，如你所见，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我的时间不多，可能一会你就看不到我了，所以我趁着最后的机会来跟你说再见。”

“不……”他摇着头，湛蓝的眼眸水雾氤氲，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不会的，小喵，别离开我。”

“洛洛，一直以来，谢谢你。能够和你相遇真好。”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现在似乎没办法了呢。”虽然有太多话想要告诉他，但越来越轻的身体提醒我必须长话短说。“不过有一点不会变，不管我在哪里，以什么形式存在，都最喜欢你了。”

“所以今后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小喵我也一样，永远最喜欢妳，只有妳。”即使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周棋洛看向我的眼神依然坚定。“可是，没有妳，我怎么可能好啊……”说到最后他的话音已被呜咽覆盖。

“答应我，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我想要抬手轻抚他的轮廓，阻止他的泪水滑落脸庞，却发现身体已经消散了大半。看来彻底离开也就是分秒之间的事了。

“洛洛，珍重。”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自己的神思在迅速瓦解，视野亦渐趋迷蒙。

“小喵……”我已经看不清周棋洛的样子了，只剩他的声音还能飘荡入耳，却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

“小喵，我答应妳，也请妳等着我。”

“……”

后面他好像还连着喊了几句话，但我都听不见了。

在意识彻底沉睡的临界点，眼前忽然闪过我和他初次相识的情景。

明明是几年以前，却又恍如昨日。

也许他最后那句话是想告诉我，在下一世等着他。

今生缘浅，只盼来生。

可惜再无来生。

 

（End）